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20210121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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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納蘭容若 木蘭花令 擬古決絕詞 柬友
已記不清第幾次讀到這句詩:人生若只如初見。也記不清有多少人,走過一段紅塵歲月,生出過這樣的感嘆。每當讀起這句詩,唇齒間都划過一種無奈的薄涼,一種滄桑的況味。
其實兩個人在光陰下並肩行走,到最後難免一前一後,起先或許會等待,後來於花開的陌上,又會與另一個人相逢。不由自主的遠離,並不算一種背叛,人生本就萍聚萍散,我們應當相信,所有的相愛和相棄都是漫不經心。
都說真是永恆的是大自然的風景,可人世風雲萬象,千百年後,我們是否還能肯定,青山綠水是否真的從未有過任何變遷。
人的一生,都有過一段或幾段美麗的初見,只是再深厚的情感,也禁不起時光的打磨。情緣如同草木的一生,榮枯有定,你擁有過花開的幸福,就要接受花落的清冷。世味有如一杯茶,沒有誰能把握,可以將這杯茶泡到一往如初。所有的情感,都抵不過光陰的交替,看著年華老去,我們是這樣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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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納蘭的詞,是因為納蘭知曉每一個人的心意,他的詞句,帶著一種早慧的清涼。
當我們還沉浸在濃郁的愛戀裡,對某個人情深的許下山盟海誓,他已經提前參透了命運的玄機。
我們都是這世間華麗的青衣,無論導演了怎樣煽情的戲,都是那麼的不合時宜。沒有誰可以把握,自己可以永遠如初,如初是那樣的純一,如初是那樣的溫情。雪泥鴻爪,秋波蕩漾,我們去那裡尋找沒有痕跡的路徑,紋絲不動的樹葉。
納蘭的這首擬古決絕詞,是以女子的口吻來嘆怨男子的薄情。既知情薄,不如與之決絕,好過無謂的糾纏。
當年班婕妤是漢成帝最寵愛的后妃,可趙飛燕的傾城一舞,就讓她成了秋後的團扇,再也得不到漢成帝的百般憐愛了。她深知,人心一旦變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於是拋擲了過往的風華,獨自在冷宮,度完餘下的歲月。漢代才女卓文君亦是得知司馬相如有納妾之意,才會寫下:「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的白頭吟。
這世間多少愛情,都是奼紫嫣紅的開始,秋風畫扇的結局。
當唐明皇和楊貴妃在七夕之夜,於驪山華清宮長生殿里盟誓,願世世為夫妻。不久的安史之亂,讓他在馬嵬坡親手賜死楊玉環。曾經他可以不要江山只要美人,這時候他卻可以捨棄美人,力保江山。
有多少人明明知道自己守不住誓言,卻還要樂此不疲的許下承諾,以為這樣就可以給愛情戴上艷麗的光環。
人的心最脆弱,也最容易改變,一點風吹草動,就扼殺了所有的前塵過往。很多時候,當你在埋怨別人的不如當初,其實你早已丟失了當年的自己。
納蘭寫這首詞的時候,並非在數落別人,也不是在責怪自己。他的一生中,有過三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每一次結束,都意味著另一次的開始。若說辜負,他究竟辜負誰最多?是與之青梅竹馬的表妹?還是與之相敬如賓的愛妻?或是他引為知己的江南才女沈宛?佛說,世間所有的情緣都有前因,這些女子都是他前世種下的因,才會今生得以遇見。
無論誰相欠了誰,人生的帳本記得清清楚楚,哪怕輪迴轉世多少次,該斷的終要斷,該清的終要清。
初時的美好相見,是因為前世情緣未了,後來的各種嫌棄,是因為緣分走到了盡頭。也許我們做不到「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的淡定,但也無需為了隔夜的一杯苦茶,做著虛情的品嘗。
在開始的時候,別問結局會如何,就算寡淡散場,至少還可以守著一份回憶,相伴白頭。殘缺亦是一種美麗,多少人為了等候一場秋的落葉,熬過一個個青蔥的夏天。
我們每一天都要在紅塵中遇見,今天你裝扮著我,明日我又裝扮著你,誰也無法分辨出,究竟是誰背叛了誰。你在人生的最後翹望最初的緣分,永遠都會覺得,是自己沒有好好珍惜。
我們總喜歡視錯過為美麗,把得不到的當珍寶,忽略了原來擁有的才是最簡單的幸福。沒有誰一開始就知道,喜歡喝哪杯茶,只有品過了百種茶味,才明白哪一杯屬於自己。就像百媚千紅的春天,只有走過了花叢,才知道誰才是自己腕下的那一朵。
愛一個人不要抱得太緊,任何時候都要給對方足夠的空間,因為彼此需要自由的呼吸。分手了不一定要哭泣,勉強地在一起,只會徒增傷悲。決絕是一種錯誤的做法,因為有一天你必定還要經歷開始和結局的輪迴。記得陽光的溫暖,忘記風雨的淒涼:記得月圓的甜蜜,忘記月缺的孤獨:記住他千般的好,忘了他諸多的壞。
做一個懂得感恩的人,也許每一天,都可以擁有初見的美麗。
納蘭容若信佛,淥水亭中的蓮荷,早已提前告訴他三生三世的因果。他的一生就是一本詞集,扉頁是夢的開始,尾頁是禪意的清醒。
走進詞中的人,時而會被他迷惑,陷入他布下的棋局,時而又會被他度化,早早的明白生命的謎底。
世事的安排其實很公平,我們無需可以去記住每一次相聚,也不用計較每一次別離。當時光的稜角將我們劃傷,儘管低首微笑,下一程的山水,又會是雲淡風輕。
其實想回去,就能回去,一無所有的時候,還可以重新擁有。把沒有讀過的詞讀完,把沒有愛過的人再好好愛一次。告訴佛,我們是一些為了情感流落他鄉的人,等到寫下故事的最後一個章節,一定膜拜在他的腳下,長跪不起。
本文摘自——白落梅《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未提供相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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