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冷雨下過,天色已近黃昏。
鄰居家的老榆樹上,數隻麻雀正梳理著翅膀下和尾巴上有些潮濕的羽毛,神情悠然而專注,還不時愜意地嘰喳幾聲,像極了莊子眼中和筆下的風景。
⋯⋯天空,隨風而動的灰色雲層下,幾隻燕子在空中忙著捕食,再過不了多久,它們就要跋山涉水飛往南方了。用羽翼追求夢想丈量天下,一路奔波勞頓如當年周遊列國的孔子。
麻雀與燕子,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生存狀態;莊子與孔子,代表了兩種不同的人生哲學。
常常憶起老家的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大爺,算來他今年已經66歲了吧,都在城市上班的兒女曾無數次勸他離開農村一同居住卻被他次次一口回絕。他吹的小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他喜歡獨自一個人漫步在鄉間小路上,看看大豆的長勢,摸摸高粱的結節,聽聽蟋蟀的彈奏,望望遠處的羊群,滿心盛開的都是滿足和愉悅。他是一個典型的村莊留守者,正如那群麻雀,只在村莊和村莊附近鳴唱,任寒暑易節春秋暗換。
只是,自然界中有界限分明的麻雀和燕子,當今社會特別是年輕一代中卻很難覓到純粹的莊周和孔丘。孔子的入世進取激勵我們在事業的疆場上馳騁拼搏,莊子的出世無為卻能給欲火過旺的心靈降溫,降低飛行的高度,還心態以平和安寧。
有一位朋友,上班時被同事稱為工作狂人,就連中午在單位吃午飯時與飯友談論的話題都常是下一步的計畫,計畫一旦制定就不折不扣地執行。但一回到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脫掉工作裝,換上休閒服,下廚做菜無不精通,侍弄花草無不在行,每逢假日常常開車帶上家人流連于山水之間,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小酌,即使不能遠行也要起個早走出家門去廣場上打太極或抖空竹,生活被他調劑得有張有弛有滋有味,人也活得抖擻高效。
懷一顆孔子心,染一身莊子氣,在天作飛燕,落枝成麻雀,收放自如高下皆宜,既如君子般自強坦蕩,又似隱士般自在逍遙。如此,日子就能演繹成一門生活化的藝術,一路前行的風景更是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