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第一次參加學佛沙龍的時候,主題恰巧是“活著為什麼?”當時一看到這個題目我就被觸動了。這個問題是那麼的直接又是那麼的深奧。雖然它在我的日常思考裡很少涉及到,似乎無需考慮的,但仔細想想,這確實是需要面對的根本問題。因為活著的理由,人生的價值觀,的確是自己每天生存的動力。自己每天思考的內容與行為方式其實也都是以這個理由為基礎,為出發點的。
令我十分震驚的是當主持人師兄說:“生存的意義在於利他”。因為這個認知與自己平日的思考恰恰相悖,活著怎麼是為他而不是為己呢?而“利他”在自我的意識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這種引導一下子讓我對這個學佛組織產生了興趣。
⋯⋯於是,我在意識裡開始追尋自己的生命理由,我發現裡面的內容是混亂的。我是藝術工作者,從表面上看,我想通過做藝術使自己的精神達到一種高尚的境界。而深一步看,我發現這種追求的認識基礎是以自我為中心,自我成就為核心的。也可以說,我是以做藝術這樣的方式來獲取一種在社會關係中的優越感,因為這可以讓“自我”的存在顯得更加踏實和安全。在對自己的生存理由做進一步的發掘中,我找到了自己當初追求的原始動力——擺脫人際關係中被忽視的痛苦。因為這樣的處境會時常引發我強烈的挫敗感和失落感,而它的起源就產生在我的學生時代。那時我就有著一種擺脫“不利”處境的強烈願望,帶著這種願望把成功當做一種自救的方式,一種唯一的“離苦得樂”的方式。
所以在我從事藝術的20多年裡,我幾乎將全部身心與精力都投入到每天的工作上,並付出了超常的努力。那時,我日常的工作時間大多在12個小時左右。對於每分每秒的使用,我都非常有計劃,甚至在生活中很多身體的動作都要去找出最有效率的方式來節省時間。而支撐這種工作狂式的生存方式,其重要動力就是對自我成就的期待。
經過多年的堅持和努力,我在許多方面達到了社會與業界所公認的標準。然而,我察覺到的是,自己的幸福程度並沒有本質性的提高和改變,生命中貪欲、嗔心也沒因這樣的達標而減弱。相反,各種需求與情緒還因這種慾望的升級被激發、被放大了。
而另一方面,由於長期沉浸在極端的自我狀態中,一切都是圍繞著“我”和“我的”這樣一種思維慣性,造成了日常生活中自我保護的緊張感以及對他人的冷漠與無視,甚至有時表現為勢利和傲慢。包括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對我的關心,我也常常視而不見或認為是理所應當的。這讓我在與他人相處時總有一種距離感,可能是自己的言行總會透露出一種態度——自私。
經過兩年書院的熏習,我似乎找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這是執於“自我”的結果,因為它的認識基礎是有漏的。現在我對生存的目的開始有了一個調整,我把它調整到一個高級的方向,這也是我在書院最大的收穫。這個目標就是要成就悲智圓滿的生命品質,一種自覺覺他、自利利他的心行。我覺得這並不是一種口號,因為這是建立在對自我生命真相認識的基礎上進一步希望他人也離苦得樂、獲得覺悟的善念善行。於是,我開始試著有了一點主動的善行,這種主動性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我欣喜地發現,如果以一顆無功利的心去做哪怕是微小的善舉都能引發出快樂,這種快樂不是慾望滿足後那種得意而是從內心裡流淌出的歡喜感。
由此我認為,以無所得的心、以自覺覺他、自利利他的心修行、做事和生活,這就是一種高貴的人生態度了,這正是我學佛後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