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六十歲之後移居法國某地,再讀一個學位,可能是動物心理學⋯⋯然後漸漸我快六十了,我竟然成了自己小時候看不起的人,放不下工作,放不下身邊的人:我如自己年輕時嘲笑的中老年人,當美麗的青春失去後,生活只是一種暗沈,如一口井,黑不見底,守著原地踏步慢慢往下沈。
2013-2014年我住院計三回,總計約六十天,到美國開刀兩次,然後數次動用急救針Epic Pen,才救回幾乎快窒息的呼吸器官。那時我已知道此生的夢,不可及。
⋯⋯於是夢,只成了圖片,我沒有了壯遊的豪情:中老年實在沒有想像中的美好,你必須考慮醫療,你還有放不下的理想,你仍有家人。
我從小厭惡生命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人生總得有奇蹟、奇幻、或者至少奇怪。
現在,惟一的,但求家人、我的孩子平安。今天成吉思汗從三樓滾下二樓,我當場來不及抓它,尖叫,當下許願,我願意用一切換取它平安。
老天應許了我,大汗今天逛街、吃食,雄風依舊。
而我突然想起這幾年的變化,人生一定得奇幻嗎?
懂得愛,守著一口井,在未竟的理想之路上繼續奔跑,在家中的小院子築個我和孩子們一起守月亮的陽台,這個夢,不也十分美好嗎?
懂得愛,也是一種夢。
它不必到遠處追尋,不必誇張虛幻然後自以為浪漫。
抱著沒有受傷的寶貝,身體暖暖的,為小甜點換上他老來經常尿床的床單,然後輕拍南禪寺的頭,謝謝她陪了我整整16年半⋯⋯
愛是夢,夢也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