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打新荷·綠葉陰濃》

20200222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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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打新荷·綠葉陰濃》

綠葉陰濃,遍池亭水閣,偏趁涼多。

海榴初綻,朵朵簇紅羅。

乳燕雛鶯弄語,有高柳鳴蟑相和。

驟雨過,珍珠亂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

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

命友邀賓玩賞,對芳尊淺酌低歌。

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金代散曲家 - 元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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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綠葉繁茂一片濃陰,池塘中布滿水閣,這裡最涼快。石榴花剛開,妖嬈艷麗散發撲鼻的香氣。老燕攜帶著小燕,嘰嘰地說著話,高高的柳枝上有蟬鳴相和。驟雨剎時飛來,像珍珠一般亂灑,打遍池塘裡一片片新荷。

人生能有多長時間,想想那良辰美景,好像剛剛做了一場夢一樣。命運的好壞是由前生而定的,何必要自己苦苦操勞呢。邀請賓客朋友玩賞,喝酒唱歌,暫且喝個酩酊大醉,任憑它日月輪轉,來往像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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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

《唐詩三百首》中,只有兩首是專抒夏日好處的,一首是孟浩然《夏日南亭懷辛大》:「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夕涼,開軒卧閑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一首是韋應物《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兵衛森畫戟,燕寢凝清香。海上風雨至,逍遙池閣涼。……」

不約而同,都突出了「涼」的美感。夏日景物的色彩要比春天濃烈和熱鬧得多,文人卻偏偏不敢去全身心地迎接,先要為自己留一塊虛靜的涼蔭。也許這是因為在夏季的炎熇中,澄懷滌煩是娛目游心的首要前提,有「閑情」才有「逸致」。

本篇前半繪寫夏日園亭的自然景色,首先也是強調「涼多」。這是從池塘水閣遍布的一片「綠葉陰濃」來呈現的,屏絕了驕陽和暑氣,構築了理想的適於憩息的清涼世界。作者寫的是「陰濃」,卻不忘點明「綠葉」。因為隨後兩句便敘出了「朵朵蹙紅羅」的石榴花,紅綠相映,繪出了園亭夏景的濃烈色彩。

這五句的基調是靜謐的,於是作者又搜索到了園中的聲:「老燕攜雛弄語,對高柳鳴蟬相和。」燕子呢喃,蟬鳴高柳,表現了萬物的安適自得,這不僅沒有破壞寧和的氛圍,反而更增添了夏景的恬美。在「偏趁涼多」的澄懷意境中,去進一步發現和領略夏令的美感,這是詩人高出一籌之處。

最值得稱妙的是詩人並不以此為滿足,而是在寫景的結尾添出一場「驟雨」。雨點「似瓊珠亂撒」,跳躍奔放,「打遍新荷」,歷歷如聞,這一切都表現出詩人對它的欣賞。這一場驟雨的洗禮推出了一番全新的景象,不同於疊床架屋的泛泛之筆,但它的別開生面,卻使前時的種種美感錦上添花。

「涼多」是不用說了,從「選色」的方面看,它增出了「新荷」,且使前時的池亭水閣、綠樹紅花在「雨過」后更為明潔、澤潤;從「征聲」的一面說,燕語蟬鳴可能有一時的沉默,而「驟雨打新荷」的琤琮聲卻不啻是一支更為動聽的樂曲,且仍有愈喧愈靜、以鬧助恬之妙。作者以之作為「良辰美景」的充分體現,並隨之接出「休放虛過」的感慨,我們是能深會其心的。

曲的下片轉入抒寫感慨的內容,一是人生苦短,二是窮通有命,於是得出了及時行樂的結論。這種感想本屬於老生常談,但我們並不覺陳腐可厭,正是因為它得自即景抒情,而前時的寫景已作了成功的鋪墊。

一來是上片的景語中確實充分集中了夏日的「良辰美景」,值得不計代價地去「玩賞」、「酩酊」;二來是詩人在敘景中洋溢著一派隱逸脫俗的天趣,「何用苦張羅」,便帶有蔑視奔競、看破紅塵的高士風味;三來是「驟雨打新荷」這一自然現象的變化與「兩輪日月,來往如梭」的人世社會的變化同有可味之處,順適自然,委運任化,也就有了邏輯上的聯繫。

「人生如夢」四字算得耳熟能詳了,但我們讀了蘇東坡「大江東去」的《念奴嬌》,照樣覺得震鑠耳目。可見一首成功的文學作品,於自身的藝術美感之外,還往往能激起讀者對人生常理的深思與共鳴。

這是作者在《小聖樂》曲調基礎上的自度曲,問世后流播人口,「名姬多歌之」。筆記載趙孟頫日後在歌筵上聽歌女獻唱此曲,感慨作詩,有「主人自有滄洲趣,游女仍歌白雪詞」之句(見《輟耕錄》)。可見此曲對散曲的初創及擴大影響,起了不小的作用。早期文人的自度散曲本質是詞,亦以詞法為之;不同於晚期宋詞的是它配上了北曲的宮調。《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自宋趙彥肅以句字配協律呂,遂有曲譜。至元代,如《驟雨打新荷》之類,則愈出愈新」,便指出了這一特點。言下也有視此曲為散曲開山之祖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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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元好問(1190-1257),金末元初文學家。字裕之,號遺山,世稱遺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元初最有成就的作家和歷史學家,宋金對峙時期北方文學的主要代表,又是金元之際在文學上承前啟后的橋樑。其詩、文、詞、曲,各體皆工。詩作成就最高,「喪亂詩」尤為有名;其詞為金代一朝之冠,可與兩宋名家媲美;其散曲雖傳世不多,但當時影響很大,有倡導之功。有《元遺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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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 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