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空間，就是給自己空間
你理直氣壯個什麼勁，
是我要教訓你，不是你來教訓我。
懂了道理，不懂得用心，有什麼用？
你就不能很nice的謝謝媽媽的教導嗎？啊！……
從兒子進入國中後，我就愈來愈提醒自己，
如果我用上一代的觀念來衡量我們的親子關係，
那我將會四處碰壁、死得很難看！⋯⋯
就在昨天，趁著全家週六外出用餐的美好空檔，
我向兒子再提這兩天困擾我思緒的事情。
『安卓，我希望你明白，
我對於你訂購學校制服竟然高達一萬兩千元
而覺得生氣的重點究竟是什麼……』
不等我說完，用右手幫我開車門的兒子，
立刻挺直胸，用左手手掌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
『妳不用再說了，我完全明白。』
那種表情好像營長對於大頭兵急於解釋為何犯規，
不願再浪費時間而予以斷然拒絕。
我脹紅著臉，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搞什麼，營長和大頭兵的角色和聲勢好像顛倒了吧？！
安卓決定不給老媽再次嘮叨的機會。
『這件事的重點是，
第一，我們正在成長階段，
沒有人會一口氣訂四條夏季長褲、四條冬季長褲。
第二，我國中只剩一年，穿不了這許多。
第三，我沒有問過妳的意見，總之很浪費、很愚蠢……』
兒子說完，就把車門關上，把我和一肚子氣塞進車廂裡。
『第四，你理直氣壯個什麼勁，是我要教訓你，
不是你來教訓我。
第五，懂了道理，不懂得用心，有什麼用？
道理對了，態度錯了，一樣是錯！錯！錯！
你就不能很nice的謝謝媽媽的教導嗎？啊！』
我的ＯＳ（旁白）有如火山爆發，火紅的岩漿四處奔騰，
恨不得把整個車子點燃。
但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憤怒，
女兒和爹地甜蜜蜜的討論要吃什麼飯後點心，
坐在前座的兒子，戴起了i-Pod，沉浸在他的『黑眼豆豆』裡。
可憐的老媽，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戰，
我如果選擇母親的威權和面子，和兒子理論到底，
週六的晚餐氣氛勢必被破壞；
我如果強壓心中的火山，自己將會又嘔又傷。
究竟為什麼，安卓如此不耐？這不是第一次了。
國中生就有權利這麼嗆？這麼自以為聰明嗎？
如果在從前，做兒女的總會屈服於父母的威權，
對於訓誨總是低頭聆聽，對於父母的辛勞，也比較感同身受。
這一切，全都不同了嗎？！
天啊，我不是老派的人，在為人父母的這件事情上面，
我也不斷鼓勵自己，開放、學習、溝通……
但是親子關係裡總有一些恆久不變的價值和原則吧！
我的意思是，在教導和放手的天秤中，
保持平衡並不容易，通常是教導的那端壓得太多了，
才會被迫鬆手一些。
但如果放手太多，又很怕失控，教導怎樣也拉不回了。
從小，我們就認為聽父母的話是理所當然的，
偶爾頂嘴，心裡還是心虛的，怕父母生氣。
但現代的孩子，資訊的來源豐富而多元，
不像我們的父母親那一輩，
家長和老師的意見是兩個主流，
而且其中的論點和規範重疊性非常高。
在我們的成長路途上，遵循規範和讀書升學，
宰制了大部分人的思維，認為那是出人頭地的重要標竿。
反觀今日，孩子坐在一部電腦前面，
他可以通往無數個虛擬國度和可能夢想，
更別說和全球網友相互交流了。
現代的父母因而面臨了兩難──
他們既要孩子透過更大的學習網來激發個別的潛能和獨立的思考，
一方面又對傳統的功名利祿和威權領導抱持不放。
如果現代的父母是難為的，那現代的兒女何嘗不是？
由於競爭加劇，現代父母的憂慮和介入更深，
孩子則在背誦『弟子規』和迎頭趕上『十倍速時代』之間瓦解，
親子關係在此面臨了水土不服。
誰來為劍拔弩張的親子關係注入新思維、加入潤滑劑？
答案顯然在父母這邊。
我一向是個喜歡講道理的媽，對於自己常能藉古諷今，
用寓言式的故事來教導兒女，不免也甚有自信。
兒子的『拒絕受教』雖然讓我錯愕，
卻也是我要他勇於表達自己想法的一種展現。
如果我要他聽我的，恐怕我也必須先聽聽他的道理。
親子關係是另一種的知易行難，
時代的演進又為其實踐增加了困難度。
我們如果只想一味移植上一代加諸我們的教育方法，
不是適不適當的問題，而是根本行不通。
退一步，海闊天空。
在新親子關係當中，給孩子空間，就是給自己空間，
當他明白妳也有退讓的時候，孩子會更明白，
所謂愛和信任是什麼。
『媽，我可以點兩道咖哩嗎？』
兒子突然拔下耳機，回過頭來問我，滿臉討喜的笑，
剛才那個死營長的悍味全不見了。
『當然，你和妹妹想吃什麼都可以……』
伴隨著女兒的歡呼聲，兒子做了一個我最喜歡的，
一種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表情，化解了我的不快。
我很高興自己沒有藉題發揮，
抓著兒子的小辮子窮追猛打，父母親適時的隱忍和反省，
在新親子關係中必然會有合理美好的報償。
週六全家人的一頓美好晚餐，有什麼是比這個更美好的報償呢？
本文摘錄自:《兩滴眼淚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