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忽略

2016050708:22






我們的忽略

我們可曾在意過一杯白水?

白水沒有味道。所謂的清冽甘甜只會出現在特殊的心境、處境或者文學作品裡。因了白水的普通和寡味,因了白水日日與我們相隨,所以我們輕易將它忽略,甚至,我們很少能意識到它的存在。假如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那麼便只剩下一種可能:我們渴望一杯白水。

⋯⋯

我們渴望一杯白水,除口渴時,還有病重時。數日前一位朋友因肺癌去世,臨終時,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喝一杯白水。可是這對她來說,已經成為不可能實現的奢求:她被癌細胞侵占的身體邪惡並且頑固地拒絕哪怕最小一杯水。她的愛人用一根蘸了清水的棉棒輕輕潤濕她的嘴唇,她淡淡地笑著說,真甜。去世前兩個多月她一直是這樣喝水的。她奢求一杯水,一杯最普通的白水。然這注定不能夠實現。事實上,我相信,可能有時一杯白水也會成為我們的奢求。幸運不會總與我們相伴,我們也有生病甚至死去的機會與資格。那時我們對一杯水,便不再是【忽略】,而是【渴望】。【渴望】,這個詞創造得極其形象:【渴】望一杯水,因【渴】而【望】。當然,不僅包括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我們可曾在意過我們的親人?

親人沒有味道。我指的是,親人不像朋友那樣可以時時給你陌生的激情、感動與快樂。親人間的所謂感動只會出現在特殊的心境、處境或者文學作品裡。因了親人的普通和寡味,因了親人日日與我們相隨,所以我們輕易將他們忽略。假如我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們,那麼,便只剩下一種可能,我們渴望親人。

我們渴望親人,除孤獨時,還有受傷時。我們去外面的世界打拼,外面的世界令我們嚮往,但外面的世界也會令我們恐懼和傷感。當成功時,當一帆風順時,我們常常會忘記親人,我們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們認為朋友遠比親人重要。可是,當受傷時,當孤獨時,當失敗時,我們就會想起家,想起家中的親人,父親、母親、妻子或者孩子。可是這並不重要,這時我們畢竟意識到我們對親人的需要。可是,我相信,有那麼一天,當我們突然開始在意他們,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他們竟突然不在。這是必然的,殘酷的必然;這時我們開始奢求那位親人,奢求那位陪你一輩子的親人。然這已經不能夠實現。世間事就是這樣,因為距我們太近,因為與我們如影相隨,我們就將之忽略。然,我們最容易忽略的,恰是我們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東西。

比如一杯白水,
比如一封書信,
比如一棟房子,
比如我們的身體,
比如我們的親人。

愛他們吧!

更多
 
陳信安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