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電視台專訪陳文茜:人生無悔是閱讀》

2018021310:58

圖像裡可能有1 人、坐下和室內《上海電視台專訪陳文茜:人生無悔是閱讀》

我覺得人生最不會後悔的就是閱讀,有一天它會幫助你瞭解當代發生的事情。換句話說,要理解當代,有距離地看清這個時代,廣博的知識很重要。

大學時期,我在台大念法律,畢業一段時間後赴美留學,選擇了歷史和哲學。那時候讀書,是樂趣,是自己對知識的尋求,拿不拿學位對我反倒其次。因為我從來不想待在學術界,也不那麼在乎文憑。我至今台大畢業証書還留在台大,足足38年了⋯⋯

我很小就得了近視眼,不只因為從小就喜歡閱讀,還包括我像狗啃骨頭,啃書的習慣。我外公有一個非常大的從福州運來的樟木書桌,這個書桌中間有個洞,小孩時的我就躲在洞裡面看書,我常常開玩笑自己是活得最久的山頂洞人。這是我最重要的童年記憶之一。

記得外公的書架上有很多書,既有日文,也有中文,我未必看得懂,但對孩子是莫大的啟發。那個時候,我會讀張愛玲的小說,沈從文的小說,魯迅的《吶喊》⋯⋯也會看表哥借回來的武俠小說,表姐借回來的瓊瑤小說。

瓊瑤跟張愛玲的作品是完全相反的:瓊瑤寫的是小情小愛,永遠都是豪門,然後孤獨,最後悲劇;張愛玲則是赤裸裸地拆穿人性的尖酸刻薄,她的文字寫得非常美,但把人心看得很透徹。

作為一個上海貴族的後代,張愛玲完全看清楚金錢是怎樣折磨一個人的靈魂,所以她能把女人的算計、家族爭奪遺產、拿身份自我炫耀等描述得淋灕盡致。很快的,我的鍾愛就轉移到了張愛玲,然後沈從文。之後海明威,之後聶魯達⋯⋯

我還會自己花錢買天文學相關的書籍,因為我從小就愛天文學,我覺得星星就是我的知己,有時候我想跟它們說話,也希望在書籍中尋求我的太空夢。

這個太空夢可以讓我的世界變得很大,它不只是我生長的台中市,不只是我的家庭,不只是我個人的境遇,不只是亞洲,甚至不只是地球。

其實每一個生命都有很多稜角,所有人的痛苦都來自於「關注自己太多」,而閱讀世界、閱讀他人、閱讀宇宙太少。

我很幸運從小愛好天文宇宙,而不是花很多時間關注自己,否則,我可能不會這麼嘻嘻哈哈地笑或者做夢。

念研究生和博士班之候,我的偏好大概都集中在大歷史和財經史。

歷史不是名詞,更不是遙不可及的過去,它是從當代洞悉未來的時光隧道。

閱讀《西方憑什麼》的同時,我會重新閲讀《極端的年代》,然後重看 18 世紀在西方、在中國發生的事,對比《西方憑什麼》這本書;也會在看完英國特使喬治·馬戛爾尼(George Macartney)的敘述後,讀東印度公司的歷史,然後把這些東西做一個整合,覺得自己瞬間活在乾隆皇帝快要死的時刻,或者接近火燒圓明園的年代。

所以,我所在的年代是隨著閱讀書籍的不同在變換。

我的閱讀分成兩方面,一個是閱讀別人的傳記,比如亞歷山大大帝、邱吉爾等偉人的傳記,而且,我會帶著一定的理性和一點感性去看他者的人生。

比如閱讀邱吉爾的傳記時,我會好奇他要怎麼面對把英鎊搞垮這件事,後來他當上了首相,又被拋棄,《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寫到一半的時候又回去重組內閣,他該如何面對這樣的羞辱?

看這些傳記的時候,會有一種感覺,他們就像我的鄰居一樣。這就是閱讀帶來的樂趣。

另一種閲讀,是把書合起來閱讀自己。

人需要不斷地看自己,自己是什麼?

「自己」是一個你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樣說的概念。就像一個千瘡百孔的石頭,你可以翻過來看,也可以翻過去看,可以挖這裡的洞,當有光照進來的時候,它會很漂亮,沒有光的時候,它好像很骯臟、很脆弱。

我的床頭通常不會只有一本書,這可能也說明我性格中的多樣性。

工作繁忙的時候,我喜歡同時放兩種書在床的左右側,右邊放一本重量級的書,左邊放一本輕鬆的書,重量級的書幫助我超越當下,愉悅輕鬆比如介紹各地歷史風貌這類的書,幫助我不焦著情緒。

至於文學尤其對詩的愛好,我從來都不曾放開。小時候,我多麼夢想成為一名詩人。

哪怕工作再忙,只要能閱讀 20 分鐘,也會幫助我把一天所有經歷、心情沈澱下來,然後第二天重生,又重新開始,這很重要。

我們必須不斷地反復閱讀,才知道人生無可取代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