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草子》：隨便翻翻，可消永夜
枕草子
清少納言著 周作人譯
《枕草子》是日本平安時期女作家清少納言的隨筆集，傳世千年。
《枕草子》與《源氏物語》並稱日本古典文學雙璧；與《方丈記》《徒然草》並稱日本三大隨筆。
《枕草子》的內容大約可以分作三類：一是類聚。列舉“快心”“稀有”“可惜”等事，“高雅”“可愛”“可看”等東西，以類相從，只是更為擴大，並及山川草木各項，有美的也有醜的，頗極細微；二是日記。皇后定子逝世後清少納言離開宮廷的幾年中，回憶宮中舊事，不勝感念，遂加以記述；三是感想。草木蟲魚、四季變換、舊人舊識、宮中見聞，無一不引起清少納言的感慨與情思。
草、木、花、鳥、時節，沒有哪一樣不在清少納言的眼裡，她留意一朵花、一種表情、衣裳的顏色、深夜的鳥鳴，她說這是“有意思的事” 。《枕草子》，很適宜在怡然的宅居時光，用目光一一撫摸過去，引人遲慢、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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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四時的情趣
☆ 春天是破曉的時候最好。漸漸發白的山頂，有點亮了起來，
紫色的雲彩微細的橫在那裡，這是很有意思的。
☆ 夏天是夜裡最好。有月亮的時候，這是不必說了，
就是暗夜，有螢火到處飛著，也是很有趣味的。
那時候，連下雨也有意思。
☆ 秋天是傍晚最好。夕陽很輝煌的照著，到了很接近山邊的時候，烏鴉都要歸巢去了，便三隻一起，四隻或兩隻一起的飛著，這也是很有意思的。
☆ 冬天的早晨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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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草之事
☆ 草是菖蒲，菰蒲，葵，是很有趣味的。
☆ 酢漿草，當作綾織品的花樣，也比別的東西更是有意思。
☆ 無事草，這是希望沒有什麼憂慮所以起這名字的吧？
想來很有意思。
又或者是願意惡事都消滅呢？無論怎樣都是有意思的。
☆ 艾也是有趣，茅草花也有趣，至於莎草的葉更有趣味。
此外圓的小菅，浮萍，淺茅，青鞭草都有意思。
☆ 荷葉長得很可愛的樣子，靜靜的浮在清澈的水面，有大的，
也有小的，展開浮動著，很是有趣。把那葉子取了起來，
印在什麼上面，實在是非常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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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花之事
☆ 龍膽花的枝葉雖然長得有點亂雜，但是在別的花多已經霜枯了的時候，
獨自開著很是艷麗的花朵，這是很有意思的。
☆ 壺堇與堇花，似乎是同樣的東西，到了花老了凋謝的時候，
就是一樣了。還有繡球菊，也有意思。
☆ 夕顏與朝顏相似，兩者往往接連的說，花開也很有趣味，
可是那果實的可憎模樣，這是很可惜的事情。
☆ 向日葵雖然是不見得有什麼好處，但是隨了太陽的移動而傾側，似乎不是尋常的草木的心所能有，因此覺得是很有意思。花色雖不很濃，但並不劣於開花的棣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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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樹之事
☆ 樹木是楓，五葉松，柳，桔。
☆ 檀樹，這是可以做弓的材料，現在更不必多說了。
☆ 樟樹的多枝，比喻人的多有懷戀。
☆ “明天是檜”樹，此樹中國名“羅漢松”，
日本名意云“明日成檜”。
☆ 柏木，這個樹里，因為有“守葉的樹神”住著，
所以也是可以敬畏。
☆ 棕櫚樹，雖然樹木缺乏風情，但是有唐土的趣味。
☆ 樹木的花是梅花，不論是濃的淡的，紅梅最好。
櫻花是花瓣大，葉色濃，樹枝細，開著花很有意思。
藤花是花房長垂，顏色美麗的開著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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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鳥蟲之事
☆鳥裡邊的鸚鵡，雖然是外國的東西，可是很有情味的。
☆水鳥中鴛鴦是很有情趣的。大雁的叫聲遠遠的聽著，
很可感動的。
☆野鴨也正如歌裡所說的，拍著翅膀，把上面的霜掃除了似的，很有意思。
☆鶯是在詩歌中有很好的作品留下來，講它的叫聲，
以及姿態，都是美麗上品的。
☆子規的叫聲，更是說不出的好了。在五月梅雨的短夜裡，
忽然的醒了，
心想怎麼的要比人家早一點聽見子規的初次的啼聲，
那樣的等待著。在深夜叫了起來，很是巧妙，並且嫵媚，
聽著的時更是精神恍惚，不曉怎麼樣好。
☆凡物夜啼，都絕佳妙，唯獨小兒夜啼，卻是不佳。
☆夏蟲很是好玩，也很可愛。在燈火近旁，
看著故事書的時候，
在書本上往來跳躍，覺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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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詩歌之事
☆ 聽說你是聽子規啼聲去了，我雖是不能同行，請你把我的心帶了去吧。
☆ 山裡積著雪，路也沒有，今天來訪的人煞是風流呵。
☆ 人家都忙著，說花呀蝶呀的時節，只有你是我知心的人。
☆ 風吹白雲，在峰頭分別了，是絕無情分的你的心麼？
☆ 昨天才插了秧，不知什麼時候稻葉飄飄的秋風吹起來了。
☆ 看那櫻花濕露的容貌，想起哭了離別的人來，
覺得很可戀慕呵。
☆ 自作聰明的楊柳展開了眉毛，使得春光失了顏色。
☆ 過去的日子是怎麼過了的，難以排遣的昨日與今日呵。
☆ 春天的無聊賴，在雲上尚且不好過，何況我在這地方的呢。
☆ 有如刈取蒲草的沼澤里，雨落下來，
水也增漲了的我的戀情呵。
☆ 戀慕的心情雖不是一樣，今夜裡的月亮，君豈不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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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女人之事
☆ 從她的父親所得的教訓是，第一要習字，
其次要學七弦琴，注意要比別人彈的更好，
隨後還有《古今集》的歌二十卷，都要能暗誦，
這樣的去做學問。
☆ 前途沒有什麼希望，只是老老實實的守候僅少的幸福，
這樣的女人是我所看不起的。有些身份相應的人，
還應當到宮廷裡出仕，
與同僚交往，並且學習觀看世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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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優雅有致之事
☆ 優美的事是，瘦長的瀟灑的貴公子穿著直衣的身段。
☆ 年輕美貌的女人，將夏天的帷帳的下端搭在帳竿上，
穿著白綾單衣，外罩二藍的薄羅衣，在那裡習字。
☆ 將非常長的菖蒲，卷在書信裡的人們，是很優雅的。
☆ 潔白清楚的檀紙上，用很細的筆致，幾乎是細得不能再細了，寫著些詩詞。
☆ 漂亮的事是，唐錦。佩刀。木刻的佛像的木紋。
顏色很好，花房很長，開著的藤花掛在松樹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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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不可言詮之事
☆ 世上什麼是有常呢？飛鳥川的昨日的深淵，今日成為淺灘。
☆ 祈禱修法是，誦讀佛眼真言，很是優美，也很可尊貴。
☆ 天寒下著雪，錯當作花看了。
☆ 無論什麼，凡是細小的都可愛。
☆ 一直過去的東西是，使帆的船。
一個人的年歲。春，夏，秋，冬。
☆ 年歲過去，身體雖然衰老，但看著花開，
便沒有什麼憂思了。
☆ 無論男女，均不可不保有他的品格。
☆ 其實年輕的人對於世上萬事，都不免動心吧。
☆ 不言說，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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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清涼之事
☆ 陀羅尼經，宜於黎明。讀經，宜於傍晚。
☆ 遠而近的東西是，極樂淨土。船的路程。男女之間。
☆ 祈禱修法是，誦讀佛眼真言，很是優美，也很可尊貴。
☆ 容易求得的蓮華的露，放下了不想去沾益，
卻要回到濁世裡去麼？
☆ 前途遼遠的事是，千日精進起頭的第一天。生下來的孩子，
長成為大人的期間，《大般若經》獨自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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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評價
李敬澤
文章真是好，是那種素面朝天的明淨、嫵媚……在她眼裡，宮廷生活也如同家常日子，她所記得的總是日子中細微的紋理，朝政變亂、命運升沈這樣的“大事”她並不留意，她留意一朵花、一種表情，衣裳的顏色、深夜的鳥鳴，她說這是“有意思的事”……這種對微妙“意思”的耽溺，就是川端康成所謂的“日本之美”。隨便翻翻，可消永夜。一段一段地流連下去，常常會想，文章原來竟可以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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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戈
夜裡窩在被子裡看書，重讀N遍的《枕草子》。
三聯生活周刊
《枕草子》，很適宜在怡然的宅居時光，用目光一一撫摸過去，引人遲慢、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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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唐
推薦《枕草子》，一本千年前日本的小婦人隨筆，“寫的是身邊的花花草草、日光雲影、零碎心思。地鐵越來越擠，手機屏幕越來越大，沒有人會抬頭，會看到'此時此刻的雲'的美，雲，很寂寞。”從今天起，嘗試當個不讓“雲寂寞”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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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寶貝
它依舊並將繼續是一本靜默的書，等待存心的人將它翻閱。如果兩心交會，文字行列間會發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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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聲
日本隨筆的特色是隨意，能寫出生活情趣，比小說更見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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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
這本《枕草子》一直是我的枕邊書。在春雨滴答聲裡，在寒風呼嘯的夜裡，聽她絮絮叨叨溫柔地訴說，幾分閒適，幾分俏皮，幾分才情。充滿了生活的優雅和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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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民國文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