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茜:小年夜,用手寫封信,給最親愛的人》

20200124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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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茜:小年夜,用手寫封信,給最親愛的人》

我的手呼喚著我的筆,像火焰般紅鶴那樣呼喚,在冬季冷冷的空氣中,筆如啼鶯輕展歌喉,紙上我書寫流水般的短歌⋯⋯

我與筆有特殊的情感,對我而言,手和筆之間,彷彿有種特殊的戀情。當你的手,握住筆,工工整整地寫出當下的文字,那些字體隨著情緒時而飛舞,時而力道十足,於是你、手、筆、紙、字、感情,成了一體。

我從來不喜歡用手機寫文字,也不太喜歡打字機。它使一切看起來只是完成一樁工作,你沒有太多情感,來不及嘆息,即使眼淚忍不住在寫作時落下,落在一個冰冷的屏幕上,你還得擦拭開來,才能繼續工作。

它太不留情。

而且像一個人,得親手埋葬自己的屍體。

紙不同,淚水落下,它會留下痕跡,吸住你的痛苦,它有共鳴,你和它之間,有著莫名的牽動。紙上的書寫,是你的手和筆留下的結緣:它誕生了,脫離你和筆,有了自己獨特的生命力。
圖像裡可能有文字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相信,真正的文字工作者,當你與文思格鬥的時候,你的某種創意早已飛進了手持的筆中,悄悄做了無聲的乾坤挪移,進行它的機密任務:靈感一寸一寸挪入,往往連續你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個遇見的字是什麼。

 

寫作的過程,本來不是工整的公文、長篇結構論述的博士論文。寫作,需要靈魂出竅,不握著筆寫字,那些內容,可能是沒有靈魂的。

我如此相信靈魂和手的關聯,和撫養我長大的外婆有些關係。外婆自小常常握著我的手,「你的手,就是你的靈魂,別把它搞成扁扁乾乾的」「粗粗糙糙的」「答應我,你要一輩子,把手維持成永遠像一雙孩子的手,那你就可以保持永遠純潔的靈魂。」

外婆沒有對其他家人說過相同的話:我始終不明白她的邏輯。想來是長輩牽著疼愛孫女的手,手與手之間,也會傳遞特別的情感。

外婆這麼說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我長了一對少見白嫩肥厚的手。如果有食人族,我的手鐵定被他們視為上品食材,比熊掌更受歡迎。沒有青筋,細細白白的內掌翻過來,仍如嬰兒般胖胖嫩嫩。

圖像裡可能有花、植物、大自然和戶外

即使年過 60,我的手仍然比十歲的小孩細嫩⋯⋯而且這似乎是天生的,因為我種花,也比一般職業婦女做更多家事。

我的手只有右手第三根手指有個繭,那是常年寫作留下來的紀念痕。

握著筆,面前一張好紙,完成一篇文章:你的心隨著筆觸,流露出自己動筆前沒有想到的感受,手愈疼,感覺愈強。

3C用品撰文,除非只是交代一下瑣事、問安、感情,或者複製他人的內容,對我而言簡直就是沒有生命力的書寫。

 圖像裡可能有文字

它比對話還糟,不只因為它欠缺溫度,字體沒有情感,往往人在使用 3C 用品時,一堆亂七八糟的訊息跳出來,電話打進來,於是你只好進入一個壓縮空間,急著傳出去。這時,即使是傳遞對於親人的問候,由於太急,你會少了換位思考,只憑著情感的直覺,把那原本已經夠忙碌的人生,分分秒秒,都搞成交作業般的效率。

現代生活中的緊迫,使我們每個人都是「效率」的囚犯:手機響起,不管眼前是朋友、是花、是小狗,是無敵風景,鈴聲響起,趕緊接起,生怕遺漏。它本來是方便我們生命的工具,卻成為控制我們生活的大巨魔。

於是人們開始談起慢活,慢慢地散步、走入森林,品茶寫字⋯⋯可一旦手機響起,一切又回到原點。

這種生活方式,正把生命本身,從你身上一寸一寸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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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以筆書寫嗎?

今晚試試看。用手寫一封信,寄給親愛的人。

記得多久沒有用你的手,牽起心愛的家人的手?

用手,今晚觸摸他。

手和手,心連心,不是歌詞。它是靈魂之間,最純真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