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風月
北宋歐陽修在《玉樓春》中言:“人生自是有癡情,此恨不關風與月。”可見有情意的是人,不過假風月來說心思,寄風月來嘆枉然。心中有情意,風月自脈脈,心中無情意,風月亦漠漠。人說真情義,彿看假痴迷,信念不同,風月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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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與月皆是自然之物,沒有靈思,但有形態。風,可輕柔,可婉轉,可徹夜,可呼嘯,與人的情感極為相像。人的情感可細膩,可纏綿,可癡絕,可癲狂。因此,風與情往往並稱。月,人間只一輪,怎教人不想到心中唯一的眷戀?月,有清輝,但無溫暖,可視之,但不可及。思慕之切,悵惘之心無異於相思。月時而朦朧,時而明朗,時而圓,時而缺,又與愛之變幻同樣無常,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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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可以說是情愛的代稱。情愛非單關乎人,亦可起於一辰,一景,一事,一物。心若有靈視萬物皆美,愛美之心,人人有之。但最與人息息相關的風月還是男女之情,纏綿之愛。人貴為靈長,亦生有肉身,受陰陽之控,職繁衍之司。少女懷春,君子求姝,都是本性。情意由內而發,如雨後春草,欣欣而生,剪除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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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情愛相關的事物總是美好而浪漫,令人神往。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帳中醉裡,生死相許。愛情生於兩性自然相吸,自然既為最美。可惜人心易更,世事無常,兩情之愛往往飽受恩斷義絕之痛,顛沛流離之苦。光陰催逼,盛情難繼。風月也因此染上悲情,風成了留不住,月成了不可及,風月如幻,逝不可追,唯有淒切嘆惋。風月在無數不眠之夜漸涼,風起為傷,風去為痛,風回為念,風徐為憶,月明為悔,月缺為恨。此恨非平常之仇恨,而是種空恨,恨山恨水恨無由。此恨是情感的宣瀉,無解無止亦無慰,悠悠無盡,綿綿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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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與浪漫相似,但不等同。浪漫在於心意,風月在於情懷,風月包涵浪漫,浪漫不等於風月,二者之間有細微之差,應加以區分。浪漫如水,透明,輕快,歡娛;風月如酒,綢繆,雋永,多一絲韻味與窖釀。浪漫突顯的是奇與新,著重於一時一點,給人衝擊之感,是工筆細刻;風月突顯的深與廣,如風吹江水滄波細,端倪於表面,婀娜於其下,是水墨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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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愛把風月與風塵相提並論,雖然兩者都摻揉著紅塵情愛,卻有著本質不同。風月如瓶中梅,箋上詩,品性醇厚,意境清雅。風塵則混沌迷離,有風情而無月品,貪風情而縱聲色,歡有餘而少真情。月至高無上,塵微末落俗,高一分是風月,低一分是風塵。風塵中或可有風月,二者同流卻不污。風月是風塵中的荷,亭亭玉立,翠流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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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如酒,少則無興,多則傷身,可有幾人捨得下這醉,斷得了這癮?大夢有醒時,風月總是新。北宋另一位詞人賀鑄在《宛溪柳》中言:“無奈風月多情,此去應相笑。”風月多情也罷,無情也罷,於人都是種不解的情懷,恨裡況意,笑中滋味,難以言說。風中有暖,月裡有涼,風前有悲,月下有歡,風與月的交纏中浩蕩人間明滅陸離。人人俱是紅塵過客,無論身處繁華場還是清歡地,你看,那風月總是正待人。
...周矩敏新寫意人物畫
文摘 : 網路